光幻之墟

【浩劫銀河】

（A Galaxy being Rampaged）

番外篇，〈星狂﹒獸夜〉

（Remains of the Stargate: A Song for Chimera）

在我面對傑克、從事不合時宜告解的時刻，時間是一顆顆從無為有處

幻化顯真的寶石。它們激情且殘酷，並非無端閃爍的溫馴晶體，而是

觸手即傷、活生生刮去一層皮的火燙熔岩結晶。起先是無法區分間隔

的永續無盡，接著它漸次分明，與森羅萬象沈浸的共有時序脫離，像

是從永恆隨機變幻的沙灘上，一顆顆砂礫突然間凝結、定格，活生生

地向無意間行經的旅者展示一幅癲狂奧妙、無可理解、只能投身其中

的地獄圖景。

倘若我的訴說窮盡語言的秘辛、超越文字描摹機所能鎮魂安撫的極限

，就會導致此等百鬼諸神出竅的要命效應，這就表示呢，哥哥們稱呼

為「道成肉身」的瞬間到來。在那個拖曳跌宕如千年的剎那，言語似

乎窮盡，或是化為白熱灼灼的背景音符，我任由蠻荒之刺從安靜的歇

息狀態噴爆，諸世紀蒸騰猩紅的烙鐵悉數打入體表的無數末梢神經。

經由至極的沸騰與抽動，我體內的多次元魔獸粒腺體、微型分子超生

命模型，甚至從指尖怵然衍生的銀色金剛獸爪，無不輾轉於超越時間

、也鑲嵌於時間織錦的絕對激烈痛意。

一旦渡過這回洗禮，痛意轉為清澈的認知，熱流化為退燒時的甘泉。

我從記憶皮層安然過五關斬六將，斑駁錯落的陳舊羊皮紙剝出一層新

生的胎膜，隱諱騷亂的印記蔓漶出籠，從書寫無數層次、刻印無數毀

劫遭遇的腦幹核心降臨意識汪洋。在我重返雜碎與天使共處的塵世之

前，這是一大筆有待精神解析智能導體「樧樂美」解碼分析、抽絲剝

繭的龐雜原生質。

唯獨我成就了這一遭獨自穿越的冥河，才可能回到我所惦念鍾愛的人

兒身邊。在每一段與任何生物隔絕、獨處自白的過程，我也會閱讀，

尤其是閱讀任何代的孤絕好漢、魔道武者、獸性戰士的故事，號稱自

傳或杜撰的種種奇譚。在這些堪稱最接近自己的非血緣關係弟兄成長

脈絡內，只有一種說法將我與（人類認識或誤解的）他們區隔開來，

那就是任何野生生命也無法同意或同感的「人性抒發」。不會有任何

豺狼是為了讓自己的燥鬱獸性得到解脫，才從事噬咬殺戮獵物的行止

；不會有任何非人的生命會抗言、更別說從事摧殘蹂躪所愛事物的舉

動，為的竟然不是喜愛摧殘蹂躪的行為本身，而是「洗滌自身的惡」

。前者污損了純淨的獵食循環，後者糟蹋了我視為一切之上的愛，如

火如荼殘暴激狂的愛。

讓我把這聲明當成這回自言自語告解的附註，無論傑克所記載的這段

話會不會行經九重天的mega-milieu，來到任何自以為是的人類視線前

方。諸宇宙的眾生，全都給我垂手肅穆，好好記住這一段——

野獸的殺戮，是為了品味血性勃發的每一刻狩獵時光；魔性的愛，根

本無暇去想像任何實質或虛構的赦免。直到我在這裡的禁閉到達終點

，讓自身的肉身體膚、意識感受回歸原初，通透筋骨血脈，萬獸之王

終於恢復了狩獵的胃口，愛欲的精能。

在通往星界之門回家之前，我在考慮，要不要先行狩獵些許鮮活的野

味。總該讓擱淺於體內好一段時間的陽物提煉血性，演練出一些變奏

花招，好取悅我心愛的挑剔的一雙雪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