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幻之墟

【浩劫銀河】

（A Galaxy being Rampaged）

番外篇，〈黑色荳蔻年華：間奏〉

（Crumbling Years Full of Dark Nutmeg’s Scent）

我分明記得萬惡之首的創生父親，尤其是他第一眼攫視到璦與我的基

因藍圖，通體上下每一顆神經元散發出的生體氣味。那股燒焦的香料

氣味是熱與憎惡的符咒，卻也絲絲浸透毫無修飾的暴戾眷念、難以抹

煞的唐突親暱，以及類似癌細胞的情感：他恨不得隻手搗入我們的臟

器、翻攪強姦的作亂情慾。

「取名為天虹……」

如是應然，我是墮落天界與晦暗虹光的合體，「虹」字彰顯惑亂病害

，末世妖孽盡出的蒸騰災劫。司徒弒是他那個世代的猶大與秦始皇，

而他專擅的示愛伎倆總同時簽署刑求的紋章，以最猙獰的姿態搬演出

最高等級的深情。他撫愛自己起初厭棄得恨不得重作的兒子，以光烙

皮膜製成的掌印戳刺燒燙我的下視丘、意圖洗禮侵犯我初生的胎體。

此時他念誦的古代文字是詩經，以此段落為我命名。

「虫帶虫東。虹也。日與雨交，倏然成質。乃陰陽之氣不當交而交者

，蓋天地之淫氣。」

原先他夢想一對黑色紀元的聖女與娼妓，左右兩旁在他身側，擔綱亂

倫的女兒與后妃。然而，魔導秘法罐的提煉程式自有其偏愛與執迷，

怎會甩他這種毫無創意的XY染色體妄想？璦與我的原型摹本完全背

離他的殷切期待。她（他）是剔透優美的陰陽合體，而我是XYY暴

虐基因的乘載者；璦是蓮花淨土，而我是無間地獄。

「再也沒有比這孩子更適合擔任美麗敗壞的淫惡化身。他是我做壞的

東西，但也是最高傑作的壞東西。」

起初是迷茫，接著是委身，迄今無間斷的是深植於我體內的陽物之蠱

，它不捨晝夜與我相隨，以眾君父城邦的五感驅動模式勸誘指引。然

而，制約的鎖從未生效，裝飾我額間的該隱印記不是司徒弒所能擺佈

操弄。在這世間，我唯一服從的人物是璦，除了深愛她，我愛惜我們

共同描摹培養的雙胞胎弟弟，但我的愛來自猥褻的屈從。自從幼體階

段，得知「客戶」與父親在我身上經營的刑難狎翫，天崖的反應是恍

惚的惻然憐惜，海涯則是近乎痛惜的反感峻拒。

親愛的弟弟們，你們知道但無法同意，塗闇日光的愛是我體內伸展出

鞘的黑死劍端，是我從頸項到兩股之間的刺青圖相，寫滿一千個世代

的崩塌與壞毀。我的愛就是我的壞毀身心，從兩腿之間的凸觸蔓延；

我的生體密碼織就腥體液與淫佚的陽性肉身，我註定是死國與夜的情

夫。

璦使役我宛如巡獸師疼愛她唯一的龍與蛇，我是她的血骨也是她的對

立面。若她是蓮花，我是她底下的黑色淤泥，化身為一具光潔凜冽、

宛如伏特加為筆墨所畫出的滿州與北歐陽剛肉體。肉慾封存於這身精

煉俊美的軀體，鶴頂紅是我流出的精液，揮發散逸的誘惑是我的專屬

氣味：肉荳蔻粉末恣肆流放，闖蕩於煙霧瀰漫的黃泉路。

每個鐮刀月夜是我安然就範、任其宰割的時光。為了精粹出Lilith的

終極本體，璦不惜窮究禁忌典籍，找出血道轉譯秘法。我們每個月在

蔓漶人世揪出一個潛力凌厲的少女，以我的身心為誘餌與祭禮，邀請

她開發、宰制、屠殺，在死的邊界線轉譯她的精神藍圖，造就出光電

祭壇上的一枚新鮮精靈本體。這些凶狂的迷夢持續連載，無非為了讓

三點三個千載之後、Lilith翩然歸返人世，接收她豐饒的疆域、繁華

的牲禮。

迄今我死了九十八次，開發塑造出九十七個致命無邊的妖姬，以及一

個堪稱意外產物的女神。近百位女皇都是我貢獻雨露與深情的一夜主

宰，但她們每一者只能讓我死一回，她們每一個只能佔有我一遭，強

行擄虐我的永生與永死之鑰不屬於任何一位，它牢牢地把持在璦的精

巧小指尖，任由她繚繞嬉戲。

宛如青蔥幼竹的天崖與海涯，在你們的十八歲成年式到來時，我將展

現每一則橫遭支解的我的故事，從終結的篇章開始訴說，何謂愛的飢

荒，何謂死的甘美。澄澈迷幻的心愛孩子們，唯獨你們有資格穿越帷

幕，見證我的敗壞摯愛。畢竟，始終如一，始初是璦，終末的我就是

包圍你們的劍與毒。

進入我，不要理解也不要同情；戳穿我，不要遲疑也不要回收。我是

污穢的光，渾濁的陽物。在你們的琴鍵與玻璃瓶身之內，將有我永駐

的形影——以蛇為異體的龍，烙印著汙名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