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幻之墟

【九死一生】系列
《月之暗面的火鶴柱》序章


蔱樂美的搖籃曲（The Lullaby of Salome）



雨夜的聲音在他的體內傷口沾抹雪白鹽粒，細碎的生體情報隨著侵入的刺
流貫周身，逐漸喚醒沈睡至今的基因鎖碼。要不是無法移動分毫，柩會由
於抽痛與巨大的解脫感而全身痙攣。難以置信，雨夜怎有方法解除他的「
生神鎖碼鍵」？從離開冥王星本家，直到此時之前，柩從未能脫離永野扈
向始隨形的監控。

流入體內的情報如此不可思議，但他辨認得出來，就像是辨認得出超越界
的真實——在北冰洋絕崖、師父索倫﹒緯爾的避世居所，他第一次開發神
通力，以全視域之眼目睹宇宙冥流，那是他願意以自身一切為籌碼所招喚
的絕景。這並非任何仿造的膺品所能類比，從雨夜的觸手刺傳達的情報顯
示，他就是愛麗絲——更精確地說，雨夜的軀殼內潛藏愛麗絲的生魂密碼。

「她在你之內……」

柩驚詫於自己的聲音，過於心碎，過於傷懷，過於不設防。實在不該讓死
對頭見識自己這模樣，可他沒有能力把眼前的存在硬生生化成兩半，區分
成「單獨的雨夜」以及「附著在雨夜內裡的愛麗絲神魂」。沸騰的情愫週
轉在他的身心，酸楚之餘，奇異的甘美滋味彷彿久違的泉水，他過於乾渴
，只能任由激流席捲沖洗。

雨夜的一隻手撤除觸手刺，揭開柩的眼罩，抬起他的下巴，半強迫柩的視
線迎向自己。

眼前的雨夜是個最特異的複合體：精緻的面容讓一張威尼斯榭肉祭的金色
面具遮住半邊顏面，披風底下一絲不掛的身軀鑲滿各色刺青，胸部的乳頭
長成紫蘿蘭花的形狀，乳房堅挺飽滿，殷紫的乳頭猶如成熟花苞。手指與
膝蓋蔓生肉質觸鬚，鬚端冒出柔軟的尖刺，刺的尾端不時分泌蜜汁狀液體。

柩的視線如同一雙青銀霜劍，洞穿皮層的異變，直視細緻繁複的染色體流
變。不只是她的身體變化，雨夜的周身燃燒著飢餓的肉慾光彩，她與體內
的超額胚體是所向披靡的吞噬漩渦，只待任何刀劍降伏。面對柩毫無退縮
、但卻寫滿複雜情意的視線，雨夜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坦承，以及熾烈的
……盼望。

「正由於如此，我污穢的血肉能夠在水上行走，入你深鎖的城門，山貓少
爺。」

當柩第一次見到雨夜，正是來到龐貝玻璃宮的滿月，那場宴席讓他的命運
徹底改觀——從永野世家的庇蔭走向大劫之後更刺激兇囂的元祖星地球，
成為緯爾的關門弟子，也在初會思帝爾納博士的瞬間，愛上她身為地母與
創造神的完滿天成。打從一開始，姿態殷勤優雅、像是愛麗絲身邊一抹猥
褻精美暗影的雨夜就讓他感到違和——這是一隻開屏時綻放七彩毒藥的孔
雀，除了母神，誰也難以駕馭。這感受超越喜愛或厭惡，近乎生物本能的
感知讓柩無所不用其極，只要避開雨夜就好。

像是印證他的本能，在正式定居於向日葵以來，雨夜以各種甜酒胎藏鶴頂
紅的手段撩撥他，並非為了奪權（對於柩而言，基於古老的信譽操守，他
樂意將權柄奉送給愛麗絲長期的忠實伴隨者），也不是敵意，就是沒有目
的可言的惡戲。在愛麗絲進入莫名的機能衰耗狀態，柩隱約察覺到，自己
被隔離在雨夜設起的一張輕柔薄膜之外，彷彿給一張透明但無可突破的蜘
蛛網給擋在結界外。

這就是你天真的報償，不知人間風險坑洞的大少爺……在思帝爾納博士的
葬禮，他無感地觀看雨夜擔任起實質未亡人的身分，周遊於各懷鬼胎的親
族、同事，以及敵手之間。柩過於清醒地察覺自己近乎裝飾品的位置，拒
絕迎向永野扈高大挺拔的胸懷，一逕專心於嘲弄自己。

「就連她的精髓——她的晶體魂魄與遺傳藍圖——都成為你的囊中物。如
果你前來的目的僅是炫耀，並非一了百了除掉我，那就請勝利地離去。我
不會再繼續停留在你的地盤，大可安心。」

撫今追昔的情念流逝，他從最初的百感交集墜落到冰冷的絕望——或許就
像母上大人與叔叔所言，愛麗絲對自己壓根沒啥真感情，不過是像寵愛高
級血統TomCat的一時嗜好，不然，不然自己怎麼給蒙蔽至今，要不是雨
夜難以自制的炫示姿態，說不定自己永遠都無知到底。

柩想別開臉，想避開這一切的刺骨事實，甚至逃向扈的懷抱也好。但雨夜
如絲綢的聲音攫住他，魍魎般致命的身體逼近，他還是無法動彈。

「你要離開——你怎可離我們而去？！」這詢問並非挑釁，更沒有任何愉
悅，反而瀰漫著怪異的撕裂感，彷彿她與體內的胚體都無比揪心。

唉，面對這隻成精狡狐的東西，自己根本毫無勝算，又何必在別離前說上
多餘的狠話。柩面對雨夜——雨夜的生體紋章烙印他傾其一切摯愛過的存
在，光為了這點，就都罷了。柩試圖舉起手，但只能揚起唇角，洩漏一絲
憂傷的微笑。

「我已經厭倦於永不歇止的愛憎交響曲，要與你鬥法實在過於奢侈，我缺
乏這樣的本事，更匱乏你取之不竭的生之欲。到此為止，請當作你取得一
切，包括我的致意，雨夜博士。」

他沒有想到，雨夜會如此徹底爆發。在柩能夠再度眨眼之前，雨夜的表情
掠過瞬息萬變的情緒，凝結成一張斑斕扭曲的假面。

雨夜撥開墨綠色的披風，半跪在柩的身前，輕柔但專斷地呈現自己的下半
身。

「你厭惡我的程度就如同我渴望你。我非要得到你，正如同你非要避開我
。你有多麼想要將我銼骨揚灰、屍解銷毀，我就有同等強烈的欲力將你生
擒活捉，封鎖於我的小鳥之巢。」

她的姿勢甜美婉轉，卻不容任何抵抗。雨夜把柩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兩腿
之間，把亟欲抽離的手拉入在陰莖與肛門之間、另一道激烈收縮的窄門，
外型彷彿彩虹色的巢穴。這洞穴歡快抽縮，彷彿要生吞蒼白好看的手掌與
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幾乎在享用柩無法閃避的苦惱神情，周身戰慄、激烈到將近掙脫藥物束
縛的抽搐，雨夜以奇異的欣慰語氣小聲呢喃。

「愛麗絲說你乾淨到殘酷的境地，而我齷齪得火辣。無論你如何嫌棄排斥
，我非要讓火鶴的花心綻放，非把你納入我的巢穴——為了尚未驅動完成
的神子，也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