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幻之墟

〈時光的陵墓〉





萬物的母體，收容的範圍上達無比神異光曜之物，下至最為污穢無望
的心念。愚蠢的古人以為，既是無區別的太古母神沼澤，於是封鎖了
她的真名，陷她於癲狂與絕望。

業障實在澎湃龐大，即使是天才魔導師如司徒夜冥也頗感惻然。一旦
解離了那些囤積於瘴癘沼澤的聚合體，究竟會為瀕臨崩解的陵墓本體
，以及位於陵墓核心內、真名遭封印的超神帶來何等影響。

就在此時，瘴癘女神被困在其中嘶嘶作聲的敗壞深淵，傳來微弱但清
晰可辨認的超神核心訊息。

「皎潔俊美的青年法師，你全身散發著幽幽冷光。我多麼渴望，但也
多麼地無法接近。」

「不是有個愚笨的超古代詩人說過，最幸福的人就是死人？吊詭地說
，神殿內這些半死半浮游於永恆腐朽的【猧】，就是幸福的超死者。」

「另一種詮釋我體內墓穴的說法，是將幾句太古劇作家的經典收場詞
給倒寫過來……」

夜冥靈光一閃，想到自己慣常在失眠週期時，一邊以懸崖與夜浪為伴
，時常開啟【碧落念場】，與太初共有意識。那些時候，總會想到這
句話。

【明日繼而明日，沒完沒了的明日……】

瘴癘女神盛滿痛苦縐褶的面容，忽而光彩起來。當她盈滿喜悅時，夜
冥心痛地發現，那是一張芬芳明淨如夏日花顏的面孔，宛如分解成潔
白骸骨的肉身深處，瀰漫著璦璦含光之美。

【無數的明日早已在我的體內結出一道道的絲線。對於痛苦感同身受
的青年法師，別再進入，若要叫出我的真名，你得冒著無以名狀之險
……】

既然愛上了對方，也就不顧所謂的利害關係因果演算。司徒夜冥迎向
那張既是皎潔花顏、也瀰漫著永恆墓穴氣味的容顏，攬住那抹在虛空
中流離了難以計數向量的神核念場。穿過無可形容的龐大沼澤，在不
可言說的瞬間，年輕的王子法師取出瘴癘女神真正的名字，洗去她身
上被無數世代潑灑積累的潰敗記號。

【只能絕無僅有地愛妳這一遭，為汝取回真名。幽母霓蠱拉杜，汝乃
瘴癘與豐收的化身，在一切終了時，萬物萬有迎向汝之懷抱。真名
是妳的無始無終神格，在此妳得以重生。】

夜冥以冷淡的溫柔，指尖輕觸瘴癘女神周遭的淤泥與花尸，確切感受
到心痛。墓穴終將合攏，成年式經歷就此告一段落，其餘的唯有觀視
，無涯的時光將是死之女神的重生擺渡者。


□


當她回到始終耐心等候的船艦上，湖水綠像一尊毫無變化的忠誠塑像
，只有閃動於晶體面容上的光素眼球為之一亮。

「主人……湖水綠很高興您平安回來。」

說著的同時，晶體侍衛陷入沈思，思索著方纔竟日的工夫，永恆少年
模樣的主人是一朵定格於盛開模樣的帝王曇花。青春期的餘燼焚燒殆
盡，塵埃如星艦外疏散開來的濃霧陣。湖水綠知曉，接下來不會再發
生無明的巨大災厄。

彷彿洞穿它的思緒，司徒夜冥的視線轉向船橋天幕上的八角星體。以
過於深情反而冷淡的情調，她對自己愛上的死亡女神輕聲告別。

「未曾與死神的晦暗裙擺共舞，生命的洪流就無從萌生。成長的課題
就是面對至極的死別——在第一次的死訣之後，湖水綠，我從此能夠
活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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