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幻之墟

「不成，別說是鎖，即使是玻璃核金打造的毫髮鍊也過於負擔，柩少主
的物理生體狀態需要極致的空曠與紓解。將軍大人，切勿躁進，要在掏
空的城池上演短兵相接的火辣遊戲，終究招引玉石自焚。」

到現在為止，永野扈在同一個導航時辰接收到第十九次否決訊息。由於
偏執不退的進攻，在柩的寢室前來回踱步，他有幸領拜了共計醫療智能
AI古堡終端機三十五種變奏的睿智忠告。

他面色嚴寒但隱忍，規勸自己暫且離去，別做出強行突入這種愚蠢的行
動，徒然招惹古堡終端機的訕笑，以及更嚴格的戒嚴設施。當永野扈進
入「青鳥」主導航室時，從琉璃色透明矩陣深處傳來管風琴質地的音色
，音流悠揚散逸，彷彿讓周遭亞空間醉飲透澈白酒，從中傳出的擬人聲
音淡定如古剎。

承載這聲音的本體是通體晶瑩、瀰漫海王星破曉青光的活體神腦，裝盛
於螺旋狀十字培養槽的中央端點，這是主導空間折疊星艦的導航靈智核
心，藍零瀧。

它的「前生」是風靡太陽系五大行星與人馬座星際連環陣的「冥眸樂流
」上師，自從擔任星際活腦的職位以來，以素粒子解碼加幅的性靈盡興
馳騁於超次元空間，從容解域的肉身正安居於地球七大劫後都市的西亞
荒漠，靜待百年輪轉後的身靈合一契機。導航神腦散發出的鎮靜幽雅氛
圍是一把大師演奏的西塔琴，光是撥絃三兩下，就足以鎮服一整團生體
雄性激素破荷爾蒙量表的改造士兵。面對受挫的將軍，導航神腦的揶揄
流露出故舊才有的善意。

【統領永野一族、長年來打慣了開疆拓土的硬戰，扈將軍總不會連對待
自己心 愛的人也這麼重手強蠻，非要在烽火燎原的當下長驅直入？】

要是任何一名修為定力稍差的官能宰制師，包准會讓這番四兩撥千斤的
輕言笑語挑逗出腎上腺素的滿額爆點，奉送出好幾回跨星系航行份量的
核融合能量，讓這位空寂俯瞰大千的無肉身靈性上師分享些微的活體趣
味。

與他看似粗獷衝動的形貌大相逕庭，永野扈一點都不容易被激怒——尤
其在過去十年以來，身為「青鳥」的艦長與零瀧上師的辯論對手，他已
經練就一身從容應答的良好教養，機智的應答搭配得宜的彬彬有禮。

「這話未免太苛薄，零瀧上師。在您靈肉合一的時光，扈身為入門學生
之一，在死瘴要寨的殷切教誨我從不敢忘懷。當時的上師如是說，切莫
小看肉身的柴薪，它足以點燃高向度純靈精體也無法撲滅的荒漠大火。
。。」

環繞於藍零瀧腦髓周遭的七彩管線冒出幾絲擦槍走火似的迸發光爆，這
是活神腦同時感到詫笑與驚異的反應。永野扈知道，對於這位寧定存續
五百年的前活神而言，偶有的針鋒相對有助它的活化生機，不至於陷入
終極的靜滅（ultimate papthy）。能夠讓自己的前任導師生機盎然，讓這
個宛如劍齒虎化身的黑色硬漢感到奇異的舒暢。

從他在百年前擔當冥王星周圍浮游星陣共和體的軍事首席以來，永野扈
向來是個精力勃發、但卻也具備讓敵人措手不及的高超謀略，那些聰慧
精乖如妖異蛇蠍的公主御后太不把他的腦力看在眼裡，反而成為拉鋸角
力時刻的致勝關鍵。永野扈內斂地微笑，整個人像是一具青銅雕塑成的
泰坦神像；可他無法不承認，自從柩出生以來，向來以闖關斬將為志業
、毫無顧忌的自己從此體會到什麼是情感的鮮烈與致命。

【能體會得自己有賠不了的絕對之物，堪稱高級覺悟。問題是，你不能
只想要牢牢關住心愛的東西，也要學會適時放手，否則如同抓住山貓
尾巴，要不是給激烈反咬，否則就得冒著心愛之物消磨折翼的代價。】

藍零瀧以精準的預見師能耐，一語戳中了永野扈正念玆在玆的課題。不
愧是他最尊敬的導師哪，永野扈容許自己現出略帶靦腆的神情，彷彿是
給長者逮到意圖攀折一朵帝王百合的粗野學童。

【更何況呢，山貓小哥兒需要的是守護與靜養，不是沒日沒夜的床第陣
仗。你就認命按捺一陣子吧……至少在這段古代郵輪速度的航程，每
日晨昏探視片刻，已經是最的大容受值。過於壯觀的開場白毫無節制
，不免加深病人的負擔。當作是縱慾無度的懲治吧，阿扈。】

□


雖然處於完美的隔音防護設備，躺在故星才有的量產水煙羽毛被褥與床
單，柩稍微放鬆了四肢百骸。才前後三天的時間，他感到自己像是被迫
驅策狂奔了赤道好幾圈的賽馬，事後的餘燼兀自燃燒。即使危機解除，
肉身疲憊的印記深入紋理，神經網絡卻還是清晰明淨。他清楚意識到自
己的驚詫、抗拒，以及接踵而來的……潰敗失神。

竟然是扈舅舅在意料之中的強蠻性愛，奇異地讓柩回到熟悉安全的境域
。他精緻深刻的五官現出一抹陰暗的自嘲笑意，溫存地譏笑自己。說也
奇妙，要能夠無視一切地崩潰，條件是你要本能地認定，當往後仰倒時
，絕對有一雙強力的臂彎會隨時接住你。徹底的委身是信任的彰顯，不
知道是禍是福，這回讓扈舅舅印證了自己還是無藥可救地信賴他。柩迷
人的笑意逐漸擴散，血紅色雙唇微微開啟，是一朵由於病痛倍顯光華的
玫瑰。

在扈舅舅不分由說幫他洗澡、換衣服，設定Epoche的家事小蜜蜂drone
出動清理前夜的殘餘五感痕跡之後，柩的意識終於與自己的體膚接合。

「柩兒，這是你喜歡吃的料理呢！這裡的原生食材真是俱全，鵪鶘卵搭
配薄荷醬汁，還有南瓜酥皮派哩……」

接著呢，向來是個好廚師的扈舅舅哄勸有加，弄了幾道他勉強可以放入
嘴裡不造成反胃的好滋味餐點。在進食之後，Epoche進行了基本醫療步
驟，柩知覺到周遭回復熟悉的情境與頻率。當Epoche把斷層隔膜設定好
，他知道這一切已經恢復常軌，但總有一股緊揪不放的梗塞感，如同沒
有從體內拔除的生體插拴，若有似無地卡陷在感官的地底溝渠。上緊發
條的血肉在在蒸發出焦躁，他排遣不去雨夜精乖的執著眼神，更不知要
如何處理附身於雨夜身上的「神蹟」。那是愛麗絲的魂核，但不只是愛
麗絲；他的一部份被轉移到猥褻乖張的腔壑，從中會滋生出愛麗絲與他
的孩子？！

曖昧奇異的違和感還來不及充分體會，就突兀解體。見得他支頤沈思，
永野扈的行動宛如見獵心喜的猛獸。扈舅舅的野戰皮革大衣橫亙在眼前
，異常敏捷的手勢解開他的睡袍，毫無紳士風範，如同黑色猛獸的身軀
直壓上來，連詢問他的意願或狀況都付之闕如。可怕的是，他體內的發
條卻因此鬆動開來。瞬間的薄怒與熟悉感與永野扈的行動一起登堂入室
，柩的內裡如同被剝開的花苞，嗔怒與安適是兩股奇異卻和諧的情緒波
流。

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放鬆，徹底的惱怒如同一針無與倫比的神經舒壓藥
劑，浮仰於無力與狂迷的雲端之上，絲毫無須擔憂。這些年來與向日葵
權要之間的鬥爭、角力，從雨夜到【絲絨棺木】、各組織人馬與權宜合
作的人等宛如上一輩子的走馬燈，漸次失去了先前較量瓜分他的權柄。

原先他是一把繃在弦上的箭矢，佈滿每一根細胞的張力撕扯割據，到了
這一瞬，分崩離析的暢快感使得柩低喊出聲。他舒服得只能崩潰墜落。

「什麼都別想，柩兒，你只消躺在我身上，我會一直接住你。」

那雙久違的、深愛他的粗暴雙手觸摸了他無法更曝露的每一處，從心口
的烙印一路佔有到下體間痠麻抽動的花核，柩無法不任由到滂沱的抽搐
來襲。他的「發鉗」狀態讓膚色愈發青白，細緻密集的痙攣使得修長筆
挺的肢體時而緊繃，時而不自主輾轉翻騰，如同一把如火如荼、自行演
奏的上好小提琴。在永野扈毫不顧惜的洗劫侵佔之下，柩的肉體演奏出
一場徹底狂快的墜落記，沒完的性高峰如同魔鬼的顫音，直到他再也聽
不見自己支離破碎的呻吟與抽泣。